元兴二年年底,金宣宗弥留之际,荆王完颜守纯第一个闻讯,首先入宫“侍疾”,并关闭了东华门。时为太子的金哀宗听说二哥已经入宫,怕他再弄出什么矫诏改立太子的事情,立刻派东宫兵卫三万余人包围了皇宫,然后叩门入见。守门的驸马都尉徒单合住见来人是皇太子,不敢怠慢,连忙开门。入宫后,完颜守绪马上遣几个兵将把二哥抓起来软禁于旁边的小屋子里。当夜,金宣宗崩,完颜守绪即位,是为金哀宗。金哀宗继位后,并未杀掉二哥守纯,还把他从英王进封为“荆王”。不久,荆王为人所告要“谋反”,金哀宗要杀他,得亏慈圣皇太后说好话,完颜守纯留得一命。不过,这位荆王一直处于被软禁状态,直到蒙古破汴京后才被蒙古人杀于青城。
金哀宗继位后,改元正大。他上朝第一天,在隆德殿的宝座刚刚坐稳,外面忽然天刮大风,把端门城楼的巨瓦也吹掉数块。满朝文武心中疑惧,皆以为是不祥之兆。没说几句话,又有人入报,说宫外有个男子披麻戴孝,望着承天门又哭又笑,还大声嚷嚷:“我笑,笑将相无人;我哭,哭金国将亡”。听说有这么一个“乌鸦嘴”,入贺新皇登极的群臣都劝金哀宗把那个人抓起来当街杀掉。金哀宗很厚道,表示说,自己希望朝外的百姓直言政事,即使是语涉讥讪也不应该加罪。金国的法司见皇帝这样说,不好对那个男子处重典,只以“君门非哭笑之所”为理由,打了那个人几棍子就放走。
金哀宗即位后,并无太多的“振作”之举,金国仍旧按照惯性往前“发展”。尤其是金哀宗继位后的前几年,蒙古正忙于消灭西夏,对金国的逼迫明显有所减缓。
窝阔台继承汗位后,严格执行
成吉思汗“借道灭金”的临终遗嘱,软的不行就来硬的,后来还强行“借道”,攻下宋朝的兴元府(今陕西汉中)和沔州(今陕西略阳)等战略要地,直入四川腹地,并于1231年(绍定四年)渡过汉水,攻入金国的邓州(今河南邓县)一带,在钧州(今河南禹县)三峰山大败金朝主力。
绍定四年(金正大七年,公元1231年),是蒙古决定灭金的关键一年。窝阔台兵分三路,右路军由拖雷自宝鸡南下,借道宋境,相约转年开春会师大梁;左路军由斡陈那颜统领,直捣济南;中路军由窝阔台本人掌统,经河中直杀洛阳。
三峰山之役
金哀宗当皇帝后,人逢末世运更衰,不仅要与昔日两个“附庸”西夏和南宋低三下四打交道,也得向霸气正旺的蒙古大爷献上诌媚之脸。可笑的是,一向往死里讹诈宋朝岁币的金国只是装孙子还不行,蒙古大爷现在遣使向金国“责岁币”,乾坤颠倒,百年河东,百年河西。所以,金哀宗坐上龙座后的金国,“尽弃河北、山东、关陕,惟并力守河南,保潼关。”金人在自洛阳、三门、折津东至邳州的东西二千余里范围内,设立四个行省,调二十万精卫以捍蒙古。
成吉思汗死后,蒙古军于1228年春首先进攻大昌原,金朝平章政事完颜合达以完颜陈和尚(完颜彝,小名陈和尚,字良佐)率“忠孝军”为先锋迎敌。完颜陈和尚勇猛,以四百骑大破蒙古八千劲骑,“盖自有蒙古之难,二十年间始有此捷,奏功第一,名震国中”,金廷立授完颜陈和尚定远大将军,世袭谋克。1230年,金朝先前“九公”之一的恒山公武仙降蒙后复叛,杀掉蒙古将领史天倪,与史天倪之弟史天泽在贝州激战,完颜合达率金兵来援,又击败蒙军。但是,良好的开端,对金国而言,绝非成功的一半。这年年底,蒙古大汗窝阔台率大军入陕。其实,本来蒙古已经派出使臣到金军营谈和议,金将移剌蒲阿先是把蒙古使软禁。庆阳大捷后,移剌蒲阿志骄意满,对蒙古使臣说:“我军兵精粮足,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汗,敢与我战就来!”这一来,大大激怒了窝阔台汗,他即刻点兵,与其弟拖雷率众入陕西,在京兆、同州、阜州一带杀来荡去,破毁金朝的军事堡垒六十余座,直趋凤翔。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赶忙把行省移至阌乡以备潼关。
1231年夏,当蒙古兵猛烈围攻凤翔时,先前牛逼哄哄的移剌蒲阿和完颜合达心生怯意,逗留不进,上奏说:蒙军势盛,不可轻进。
金哀宗着急,又遣使晓谕:“凤翔被围既久,守军就要招架不住,可以领车出关与蒙军稍稍交手一番,以减缓凤翔方面守军的压力,牵制一下蒙军。”二人得诏,硬着头皮领兵出关,象征性地与蒙军打了一小仗就收军入关,根本不顾凤翔金军的死活。很快,凤翔被蒙军攻陷。值得一提的是,金军也有小小战果,名将完颜陈和尚在倒回谷以少胜多,竟然打败蒙古大将速不台。
相持之间,金国降将李昌国给拖雷出主意:“金朝迁都汴京快二十年,他们所依恃为安的,正是潼关人守和黄河天险,如果出宝鸡入汉中,不到一个月即可赶到唐州和邓州,如此,则金国可灭。”拖雷马上把李昌国的建议讲给哥哥窝阔台听,二人一拍即合,做出了三路攻金的决定。
1130年底,蒙古拖雷一军已经攻入饶凤关,由金州向东,准备杀向汴京。金朝宰执大臣闻讯向金哀宗建议:“北军(蒙古)冒万里之险,历二年之久,方入武休(地区),其劳苦已极。我们应以兵屯(于)睢(州)、郑(州)、昌(州)、武州,归德及京畿诸县,以大将守洛阳、潼关、怀(州)、孟(州)等处,严兵备之,京师积粮数百万斛,令河南州郡坚壁清野。彼(蒙古)欲攻而不能,欲伐不得,师老食尽,不击自归矣。”此议虽有理,仍是退缩怯懦之计,所以,金哀宗叹言:“国家南渡二十年以来,所在之民破田宅,鬻妻子,以养军士。今敌至不能迎战,徒以自保。京城虽存,何以为国!天下其谓我为何等人!朕思之再三,存亡自有天命,只有不负国民就好!”于是,他下诏金将屯兵襄州、邓州,并未允许“坚壁清野”之策。金哀宗“觉悟”虽高,毕竟救不了国家。
依据金哀宗诏旨,1232年初,完颜合达、移剌蒲阿率诸军入邓州,完颜陈和尚、武仙等人率军会之,出屯顺阳。听闻蒙古拖雷率大军渡汉江,金国诸将商议对策,有的讲半渡击之,有的讲待其过江后再打,议论未定,蒙古大军已经安然渡江。至此,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才着慌,忙赶至禹山,“分据地势,列步率于山前,列骑士于山后。”奇怪的是,蒙古兵见金军立阵后,并没有上前迎战,反而不慌不忙地绕过山脚,出金国骑兵之后,分三队杀来。双方接战,蒙古兵远来疲急,不久即退。见此,完颜合达认为:“蒙古军号称三万,运护辎重的人就占三分之一。今相持二、三天,令其不得进食,如果乘其退却而进击,肯定得胜。”移剌蒲阿不同意:“蒙古人退路是大江,而黄河又没封冻,他们深入重地,又能跑去哪里,不必速战速决。”由此,金军没有乘胜逐北,丧失了绝好的机会。
转天大早,金军忽然发现一个蒙古兵也找不到,经过骑兵侦察,才知蒙古军却隐入光化对岸的枣林之中。他们鬼鬼祟祟,白天炊食,夜不下马,一直在里面呆了四天。蒙古人在林子里面休整,金兵却已经绝粮,于是诸将商议后准备率军入邓州就食。行至林后开阔地,一直饱食待发的蒙古兵忽然出击,金兵慌忙迎战。拼杀之中,蒙古精骑百余突出,邀击金军的辎重运送队伍,“金兵几不成列”。边打边跑,半夜金兵才得入邓州城。可恼的是,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隐其败迹,上表金廷说又打了一个大胜仗,“百官表贺,诸相置酒。”本来躲入军事堡垒的金国乡民也麻痹大意,晃悠回村舍打理家务,“不数日,蒙古游骑突至,多被俘获。”
忧惧之余,得悉蒙军分几路趋汴京而来,金哀宗忙召群臣商议拒敌之事。有人建议应乘蒙古兵远来奔疲之余迎击,平章完颜白撒不同意,他想出一个怪招儿,遣金将麻斤率兵民万人出城,在汴京城四周围起短堤,然后掘开黄河,灌水入围,想使汴京城外形成一圈“天然”的水阻,以护卫城市。同时,又派金将率三万兵护卫在黄河边挖掘江堤的兵民。他可能没有细想,虽然蒙古骑兵一时攻不得近,时间一久河水也会把城墙泡松。此时,蒙古的窝阔台汗在西夏降人恤可建议下,自河中府由清河县的白波渡黄河,并约拖雷率军来会师于汴京城下。蒙古人忽然出现在黄河之上,下船登岸一阵猛杀,麻斤出本人及万余兵民猝不及防,皆被砍死,活下来只有三百人逃回城中。至此,窝阔台自己入郑州扎御营,遣速不台率军攻汴京。
水拒蒙军不成,金军只能商议汴京城守。可笑的是,当初金宣宗南渡汴京后,权臣术虎高琪见南京城方八十里,四阔难守,便又出馊主意于城内筑子城,“周方四十里,坏民屋舍甚众。工役大兴,河南之民皆以为苦”,花费巨亿不说,累死了不少老百姓。结果,当蒙古兵真正来到时,众臣又认定只要外城一失,子城绝不能守,最后决定在外城守御。所以,当初费功费力罗筑的四十里坚固城墙,一丁点用也没有。而且,汴京外城还是当初北宋所筑,“土脉甚坚”,非轻易能克。城濠虽固,汴京城内兵员确实不多,满打满算,金国最终聚结四万军士,二万青壮年居民,“每置四面,每面送千名飞虎军,以专救应,然亦不能军矣。”所以,金朝汴京之守,完全指望城外的援军。
拖雷所领蒙古军队自禹山之战小胜后,“散漫而北,所过州县,无不降破,遂自唐州以趋汴京。”完颜合达、移剌蒲阿接诏,率金国仅存的十五万精锐自邓州出发,赴援汴京。蒙古人不慌不忙,只派出三千骑兵尾随,但并不主动出击。
蹑随好一阵子,完颜合达等人商议:“敌兵只有三千骑,我们只行不战,是示弱的表现,应该扭转身消灭这三千人!”
未待金军安排布置好,蒙古兵尾随到钧州沙河,忽然不战而退。金军喘了口气,下令在当地扎下营盘休息。刚刚支好帐蓬喘口气,蒙军忽然来袭,金军惊惶,连忙弃帐迎击,“(金军)不得休息、食饮,且行且战。”金军走到黄榆店(今河南禹县以南),距钧州还有二十五里,天降大雪,军不得行。正想扎营休整,汴京方面送来急诏,要两省军立刻赴汴京集结。无奈,金军只得在大雪天开拔。
此时,自北渡黄河而来的蒙古兵愈聚愈多,他们与拖雷部蒙军会合,前后遍砍大树塞堵金军通路,准备包围金军一口吃掉。幸亏金将杨沃洐力拼杀出一条血路,金军又能往前走出一段路。到了三峰山后,金军才敢扎营喘口气,“军士有不食至三日者。”